第29章 内卡桥上的传说 (第3/3页)
《蟠曲》,这就是中国南方背山面海的一带居民对家乡门前自产的‘传世土茶’赋予一种文雅的称号。诸如:曲毫、蟠毫、蟠龙、雀舌、雷鸣……之类。针对需要七道工序揉捻烘炒的一种芽叶肥壮、显毫绿润、幽香持久,鲜爽回甘,滋味清新鲜醇的雪雾山茶,就叫做——雪雾《蟠曲》。”
“这个“蟠曲”两字怎么和茶叶联系起来的呢?”谢冬梨提起了一把水壶冲泡,道。
“蟠龙,知道吧?巨龙翻滚、回卷曲折的样子。说明这种茶叶泡在水里会卷起来,样子相当肥厚、豪壮啊!咱们不妨试试看啊!”沙拉说,“如果当真,那就必然是它无疑了!”
“果然是啊!”谢冬梨看着茶杯里冲泡起来的茶叶惊叹道。
“而且还很香呢!”沙拉兴奋地说,“漫屋飘香!”
“这就是《蟠曲》,江南特产雪雾山上的名茶啊!”谢冬梨喜不自胜地说。
“谢教授,我忽然发现秋雪教授她太聪明了!”沙拉说,“这不是吗:实际上她早已经不在阿勒泰了。她已告别了雪原,来到了海边。并且把自己现在的地址啊、时间啊、问候啊……全部都给家里人讲清楚啦!这实际上真的就是一封不言而喻的《家书》呀!真棒啊!!这就叫人类,人类的语言,我算是开了眼界啦。”
“可是沙拉,她……”谢冬梨放下举到嘴边的茶杯,不解地问,“为什么就偏偏不愿意直接说明白呢?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给家里人自己现在的住处?明白讲自己的情况呢?”
“这个嘛,一般有三种情况。”沙拉分析说,“第一,不想说。第二,不到说的时候。第三……!”
谢冬梨:“第三是什么?”
沙拉说:“……不能说!”
“不能说?!”
听到这里,谢冬梨不觉心里咯噔一下,手里晃动的《蟠曲》茶水,差点溢到桌面。
“沙拉,你现在马上把其它的事情放下!”谢冬梨表情异常严肃地对沙拉说,“你立即帮我查索:这个雪雾山的《蟠曲》它是生长在那座山?哪条河?哪个乡?这属于是哪个政府管辖的县镇?……要马上查!”
“好的,”沙拉开始了操作,“放心,我会很快!”
谢冬梨安排好沙拉的工作后,开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……
不一会儿,沙拉放下了悬空萤屏,对谢冬梨汇报说道:“谢教授,我搞清楚了!名茶《雪雾蟠曲》,产自江南水乡的‘雪雾山’,雪雾山峰位于面山背海的绵延百里的‘思溟山脉’。思溟山,此山名起于夏商,宋代皇帝仁宗做过一个梦,梦到自己在这里成仙,所以历史悠久;但是南宋后来一蹶不振,灭亡了,皇上也没能成仙,成为历史一大憾事!《山海经》上又称此山为‘鬼藏山’,当地老百姓很久以来,又叫它做‘鬼山’……!”
“鬼山?”谢冬梨问,“怎么叫它‘鬼山’呢?是经常闹鬼吗?”
“不是闹鬼。”沙拉说,“是因为当地传说:许多人无缘无故地进入这个山里,就再也不见了;没有人再看见他们走出来!!不知道是‘藏’起来了呢?或者还是即便走了出来,也没有人再看到他们能够活着返回到自己的家乡……!‘鬼’就鬼在这个地方!”
“有这种事?”谢冬梨不解地问,“那他们当地人有什么根据吗?”
“当然有啊。”沙拉说,“老百姓可以举出很多往年的例子,什么山火啊,塌方啊,命案啊,地震啊,学生失踪啦,旅游车坠崖啦,特别是最近几年交通事故不断啊。……您还记得那位东北军的张司令吗?他和四小姐在大陆上被拘禁的最后的禁闭室,就在这座‘鬼藏山’上;而拘禁他们的那位亡国之君——被夫人称做“Dave(戴维)”的光头委员长,在逃往台湾去的大陆上的最后的日子,也是在这个‘鬼山’上渡过的……”
“他们倒真的都是一去不返呀……”谢冬梨感慨地说。
“还有本就不是凡人‘一去不返’呢。”沙拉继续说,“古代道士徐守信在这里‘冲霄’;还有一个女的!”
“女的?”谢冬梨吃惊地问。
“……据说八仙渡海里的何仙姑‘飞升’,就在‘思溟山’羽化不见啦!”沙拉说。
“原来这样。思溟山,……鬼藏山!雪雾峰,……鬼峰?”谢冬梨反复念叨着这些沉重、压抑的名字,不住埋怨道,“这是个什么鬼地方?她一个女的跑到那个鬼地方去干什么?”
“也不全是鬼呀神的,好的一面也有啊。古来天下奇才,尽出吴越!物华天宝、人杰地灵;名胜遍宇、典藏叠峰!……搞不齐,秋雪教授就是到这里来叩访高人的呢!”沙拉使用赞扬的口吻说。
“叩访高人?她的‘曲率时空’已经顶到天啦!”谢冬梨说,“除非别人求到她!”
“除了工作,闲时就不能来了兴致,去烧个香,拜个佛什么的吗?”沙拉揶揄说。
“不问苍生问鬼神?”谢东梨说,“你觉得她会相信‘那一套’吗……?”
“那……”沙拉感到为难地,“这个情感序列……该如何编程呢?”
“沙拉!”谢冬梨突然想起了什么,立刻对沙拉说道,“我叫你给李会长和萧春月教授发的关于秋雪教授的信息,你发了吗?”
“发啦!”沙拉说,“萧教授已收到信息,回复说会立即组织团队前往阿勒泰。”
“马上修改过来,再给他们重发一遍!”谢冬梨说。
“这次怎么该说呢?”沙拉说。
“秋雪教授不在阿勒泰。”谢冬梨用肯定的口吻说,“她很可能已经到思溟山了!”
“我明白。”沙拉说。
“唉——!可这……又是为了什么呢?”
谢冬梨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着;此时的他,心中已涌起来一股苦涩:
“难道说……那只灵猴……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?”
天黑了。
当选帝侯城堡古老的路灯,星星点点,拖着长长的、五颜六色的曳光,泛射在老街光滑的石板路面上的时候,谢冬梨带着沙拉已经按照杰姆·汉斯教授和朋友们的约定,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精力,走进了烛影昏暗的“黑汉斯·老城咖啡俱乐部”。
正像约翰教授所说的那样,“这是一个‘疯子’的世界!”
别佳和大胡子约翰教授发现谢冬梨带着沙拉今来,立时站起身来和他俩打招呼:“谢教授,你们快点到我这里来,我们等您很久啦!”谢冬梨和沙拉便挤进人群,坐在约翰和别佳身边,被同座位的朋友们催着,端起了一大杯泛着泡沫的海德堡黑啤,美美地灌了一大口,开始品味起日耳曼民族的风尚……原来这整个酒吧间里都弥漫着黑麦啤酒和草莓蛋糕的香气;古老的马灯和莲枝烛光在巨型圆木吊顶和搭建成的酒吧大厅中摇曳;墙壁上挂满查理曼大帝和奥托一世、丢勒和扎克斯,莱布尼茨和开普勒,马丁·路德和莱布尼茨,以及康德和俾斯麦的油画艺术作品;啤酒瓶的碰撞和顾客们欢闹的声音此起彼伏;举着山峰般高耸过肩成堆酒杯的民族时装的服务生穿梭在酒桌之间,与顾客们频频点头招唤……
喝得醉醺醺的杰姆·汉斯教授举着手里的黑啤酒过来了:“我来给朋友们介绍!”他说,“这是我邀请的中、中国朋友,谢、谢冬梨先生,天体物理学……学教授,专注于宇航……事业的科、科学家!这是他的智能机器人……叫沙、沙拉,沙拉朋友……你好!……来,……让,让……我们为中德之间,啊不对,这里还、还有别、别佳和约翰教授呢,……所以应该为我们中欧、中欧之间科学合作和友谊干、干杯!!”
谢冬梨、别佳、大胡子约翰一同站起来,举起酒杯向大家致意。在座的人们欢呼、撞杯、畅饮,气氛十分热烈!等大家安静下来后,杰姆·汉斯教授开始向谢冬梨介绍这里邀请的客人,他说:“谢教授,我、我们这里是一个‘疯子’的世界!……你不要见怪!”
大胡子约翰向谢冬梨解释道:“他是说,邀请到这里的客人,都是在前沿科学赋有天才和幻想的朋友。来自欧洲各地,是他们这个俱乐部的常客!”
“对、对!”杰姆·汉斯教授指着身边就坐的客人说,“比如这位歇米尔敦先生,哈哈,他可是研究‘穿墙术’的,来自诺贝尔‘量子隧穿’物理奖获奖团队的学者!他们还关注着‘虫洞’的研究!……还有在您身后坐着的那两位学者阿普里莱,来自意大利;保罗·克;他俩来自法国巴黎萨克雷大学……他们可是你们中国童话里的‘大闹天宫’的孙、孙悟空啊,是为了推翻传统宇宙物理,探索暗物质和暗能量的顶尖团队了。如果他们的玻尔兹曼方程、动力学缓慢滚动标量场等理论一旦成立,那么牛、牛顿第二定律、爱因斯坦的相对论、普朗克常、常数、宇宙爆炸……恐怕全、全都要重新改改写啦!”
说起学术研究理论来,杰姆·汉斯教授滔滔不绝,好像也不怎么醉酒了。
“据我们刚在交流,那边还有一位教授,好像是研究超光子飞行的呢!……吓我一跳!”大话子约翰插话说,“这个‘光量子’怎么能够超越呢?”
“光量子是不能超越的,太阳系承担不了这份能量;”同座的歇米尔敦教授说,“但是,可以接近它的速度啊!”
“能量也是可以借用的!”谢冬梨身后的那位法国学者保罗·克忽然回过头来纠正说,“比如暗能量!只要掌控了暗物质,我们就可以将它与正物质一起聚合为——超能!”
别佳说:“是的,我听说中国学者已经掌握了‘暗能量模型’啊!”
大胡子约翰说:“谢教授他们正在研究的正是超能量的深空宇航!”
“深空宇航?那怎么可能……?”有人又过来插话了;“轨道、能源、速度、时间、空间、生命周期……他们从理论上解决了吗?”
“他们是从中国来的。”有人小声说,“东方人崇尚的是玄学,缺乏‘实证’和‘证伪’的这些深远厚实的逻辑科学基石……!”
“中国人?差远啦!”有些声音甚至不惜提高了嗓门:“他们在深空、宇航领域,差我们欧洲水准何止一两个世纪啊?我们在绘制宇宙大尺度结构、测量微角秒级银河系巡天精度、环绕彗星轨道深空站、多天体引力弹弓轨道实战、地月之外的深空激光以及多波段通信传输领域他们几乎是空白!”
“说得对。”一些声音附和着,“对宜居带行星的探测能力,他们目前就根本没有诸如维拉鲁宾、NASA这样的观测系外行星的空间望远镜,而是全靠我们对外的新闻报道……!所以在具有着无可争辩的系统性优势的欧美科技面前,什么深空,就不要再谈啦!”
“也不是的。”反对的声音也有,“现在已经追上来了,比如他们的鹊桥、悟空、巡天空间望远镜CSST……!我们不要妄自尊大。”
“算了,据我所知,”一个声音反驳道,“中国还没有大规模部署针对暗能量和暗物质的空间巡天任务……要想在这个领域追上来,最少还得几十年……!”
“不要争了,这里有中国科学家!……注意点自己的素养,好吗?”有人提醒,“骑士精神哪里去啦?”
“我就是骑、骑士,我要到他们那里去看看……!”一个奥地利学者醉醺醺地说。
“我邀、邀请他们到我这来!”法国学者举着酒杯说,“我现在就邀、邀请他们!”
“OK!来呀,干杯啦!……干杯!!”众人随和着。
“我听艾玛说,中国学者好像发现了一种最新的稀有金属利于深空的宇航事业,”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,“中国朋友能不能把这种金属的情况和发现地点给我们分享啊?”
“……”场面维持着片刻的宁静;有人站起来批驳这种“要求的过分”!
谢冬梨一声不吭地品着啤酒,沉静地聆听着大家把话题转到现实问题上来,感觉到这里似乎本就不该是个啤酒吧,而是一个交流天体物理科学的“国际星宇俱乐部”;兴许这就是他们‘每周聚会’的主题吧?但“分享成果”的这种要求的确是强人所难的。
“一群疯子!这里装着的都是地球上的一群疯子!”杰姆·汉斯教授说。
“偏见、傲慢,却又有求于人?”约翰说,“不用理他们,喝咱们的酒!”
“我是斯拉夫人,我不和他们浪费口舌!!”别佳说。
“全都在闭目塞听!”沙拉不屑地说,“他们不知道:我们萧春月教授的《律动学说》早就颠覆了他们的‘宇宙爆炸起源’!秋雪教授的‘负能量环’已经完成了‘虫洞’实验;她的‘时空曲率”数学,更是指向了众人仰慕的浩瀚太空!他们懂这些吗?”
“很高兴能够参加杰姆·汉斯教授举办的这次酒会!”谢冬梨终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,举起手中斟满古老的汉斯啤酒向全场客人招呼道,“各位朋友,欧洲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时代的辉煌和伟大,令封闭几千年的东方民族羡慕,并同时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不足。故而我们才决心重新崛起,并努力去实现拿破仑和俾斯麦所预见的那种觉醒!但这头醒狮不再是种种霸权的再现,而是像群星璀璨的银河那样,与大家共享这片繁盛和平的太空!来吧,朋友们,为杰姆·汉斯教授的健康,为我们共同来探索‘星际友谊’——干杯!”
“……干杯”席间毕竟有越来越多的声音附和;
大胡子约翰催促着大家说:“干!喝啊……!”
“杰姆·汉斯教授,您举办的这种类型的啤酒会,我们真的十分欣赏的!”谢冬梨说,“我回去也要像您这样做;但不是酒会,而应当是——茶会!”
“茶会好,最起码不会有人发飙……!”别佳笑着说。
别佳、约翰和沙拉都一样,只当是在这里聆听了一场“国际相声专场”;此后的谢冬梨在座位上也没再多说一句话,只是默默地品味着手里的那杯亦苦亦甜的啤酒;人的历史故事从来没有谁对谁错,一切都是随机的,偶然的,也是必然的……
品味着酒吧的这些“火药味的争论”逐渐淡去,谢冬梨自己的思路也渐渐从关注着学术争端,到关注这些来自欧洲各地的啤酒屋的国际同行,再到关注起自己眼前的责任。
……
少时,别佳大婶把椅子挪到谢冬梨身边,轻轻地对他耳语道:“谢教授,您不会是有些不高兴吧?我看您今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。”
“没有啊!”谢冬梨说。
“是不是又想起自己心上人啦?”别佳大婶关心地问。
“心上人?哪的话啊!”谢冬梨说,“哪个心上人?”
“不要瞒我,孩子。”别佳说,“还不是沙拉说的那个曲率数学家慕秋雪吗?”
“你说她?”谢冬梨敷衍着,“我没有想她。”
“不要骗我了。”别佳说,“我看出来了,你今天一直在惦记着那封《邮件》!”
“嗷,您说那封《邮件》啊。”谢冬梨说,“这个事情,我正好还得您转告杰姆·汉斯教授,有关我国新疆地区发现了大范围的铍矿Be复合元素的报告是确实无误的!这一点他可以放心了。而且,我们判断这份报告就是秋雪提供的。”
“嗷?您联系到她啦?”别佳高兴地问。
“还没有。”谢冬梨说,“但我们已经把报告转给北京方面了。”
“那么,秋雪呢?”别佳关心地问,“她,现在还好吗?她在哪里呢?”
“不管她在哪儿……”谢冬梨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啤酒杯,静静地说道,
“我一定会找到她的!”
……
子夜。
啤酒屋里仍然喧声一片;
谢冬梨一个人出来散心。
啤酒吧门口的小院儿里是空荡荡的,谢冬梨手摸着铁锈编成的围栏,顺着石筑的墙基,独自一人走出了神圣罗马帝国时代的古代建筑,行进在灯火阑珊的老城街道上。
夜空好像飘下了毛毛细雨,霓虹把石板道照得通亮,潮湿的空气凝成了娟娟雨滴,如同泪珠一般,划过行人的肩头和胸前……
慕秋雪的影子时隐时现,漂浮在海德堡的夜空、老城的路面、哲学家的小道、内卡河的涟漪和一个人的心头……
谢冬梨,这个堂堂汉子、五尺男儿,此刻,竟然像一个不经事的孩子,魂不守舍地,在内卡河畔的夜幕中游荡、踱步、痴步、驰步、疾驰、狂奔……!!
他的目标就是那尊老桥上的雕塑!
他要在离开选帝侯城堡之前,最后一次问问灵猴:
告诉我,为什么寄来的仅仅是一包不起眼的茶叶?
秋雪——
你现在到底在哪里?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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